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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1 / 2)





  音晚挑开车幔看出去,见甲胄翎盔,阳光下金鳞鳞的一片,是禁军。

  唯有天子出行,才会有这等架势。

  她看了看沿街,估摸了下路段,知道这里离从前的淮王府很近,哦,现如今是康平郡王府了。

  住在亲王规制的府邸,伯暄这郡王怕是做不了多久了,萧煜也必不会委屈他太久。

  音晚以为自己早已静若止水,没想到,还会泛起丝丝涟漪,搅扰得自己心绪不宁。

  她只觉心底有些苦涩漫开,把车幔放下,没再说什么。

  **

  今日朝会下得早,萧煜想干脆出来透透气,来王府检查一下伯暄的功课。

  自从出了那许多事之后,他已经不再强行以储君标准来要求伯暄了,同夫子商量过,只按照一般世家子弟来给伯暄添书目,经史子集,再加一点野记杂文,不必卯时起亥时休,随心所欲一些,他反倒学得很顺当。

  亦或是,自从音晚走后,伯暄就变得懂事起来,不再任性妄为,不再懒惫懈怠,勤于学规矩,习诗书,再也没有让萧煜骂过他。

  不光伯暄,就连陈桓和慕骞他们见了萧煜都愈发小心翼翼,像是欠债的见到债主,仔细觑看着他的眉高眼低,斟字酌句地说话,让萧煜觉得无趣极了。

  自打音晚走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趣极了。

  萧煜摒退宫人,独自走到音晚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里。

  院子在荫,风水极差,当初两人成婚时他有心为难,特意指了这里让她住进来,本以为她这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会大吵大闹,谁知道她由始至终都格外安静,默默地搬进来,默默地住下,没有给他添一点堵。

  萧煜蓦地想起,音晚在离去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只要这个人是你,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不能忍的。”

  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忍让他了。

  桃花已谢,枝桠枯顿,悄寂寂立在窗前,仿佛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萧煜拖曳着阔袖,慢慢走到窗前。

  轩窗半开,一瞬之间有种错觉,好像音晚会突然从窗内探出个小脑袋,容颜俏丽,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灵动狡黠。

  伯暄刚进府时,音晚就是站在这里哄着他玩,还编了个前朝宁王藏宝的瞎话,诓骗得他神叨叨的。

  虽然神叨叨,却不再吵闹着要走了。

  他那时怎么就没想到,她是看他不会哄孩子,在帮他哄,她是看他极喜爱伯暄,想帮他把伯暄留下。

  他当初为什么要用最大的恶意去那样揣度一个小姑娘,一个倾心待他、痴情于他的小姑娘。

  萧煜弯身坐在窗前,仰身靠墙,螭龙纁裳层层铺叠于身侧,连那威风赫赫的五爪麟龙都显得神情委顿。

  从前他再和音晚吵架,再生气,可只要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总觉得内心盈实,觉得还有大把辰光可供挥霍,从来都没有怕过。

  可如今,只觉得内心空空荡荡,四顾茫然,无所适从。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又是怎么把一个曾经那么爱他的姑娘逼得不惜别离父兄也要远走?

  ……

  萧煜派去突厥的暗卫月余才归,道经过探查,耶勒可汗的母亲和姐姐确实有问题,但搜寻遍他周围甚至整个突厥,都不见皇后的踪迹。

  瑜金城的别苑早已人去楼空,连穆罕尔王都下落不明。

  萧煜有种可怕预感,若音晚是挂在天上的纸鸢,他已经失去了攥在手里的那根线,她落到了山的另一边,躲藏在芸芸众生之间,令他再也找不到了。

  他满心孤寂苦闷难以诉说,开始于夜间酗酒。

  若是醉了会耍酒疯,开始摔东西,宫人们都怕了他,不敢在天子暴怒时进来。可他清醒时,他又会无辜安静地坐在满地裂瓷碎渣之间,目光空洞,神情寥落,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孤鹰。

  只有一夜,他喝得太醉,意识迷离,趴在龙案上,唤进望春,道:“去把皇后叫来,告诉她朕难受,很难受……”

  望春想说重复了无数遍的话:皇后走了,不在这。

  可他看着萧煜脆弱忧伤的模样,终究没舍得,轻轻应了一声,出去遣人去召谢润。

  按照以往的经验,当陛下醉得厉害,谁都劝不住时,唯有润公能劝住。

  谢润推门殿门,一只白釉酒盅“咕噜噜”滚到他脚边,满殿酒气熏天,几乎盖过了浓郁的龙涎香。

  他闭了闭眼,被磨得半点脾气都没有,颇为无奈地叹气:“您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我也不知道音晚在哪里……”

  见萧煜仰头猛灌酒,他忍不住道:“我可跟您说,您父皇世宗皇帝不算长寿,您的皇兄善阳帝更是英年早逝,萧家帝王素来寿夭,您这么折腾自己的龙体,可小心着点。”

  萧煜猛地将酒盅掷出来,瓷盅碎裂,酒汤泼洒,夹杂着他疯癫狂乱的声音:“没有音晚,我要这龙体做什么!我死了算了!”

  谢润面无表情,心道:来了,又来了,又开始跟他寻死觅活了,敢情皇帝当到这份儿上,脸都不要了。

  萧煜从龙案后跌跌撞撞地过来,抓住谢润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痴痴哀求:“我错了,我上一回去瑜金城找晚晚,有些话我说错了,我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我是心疼她,心疼孩子的,我就是说错了,你帮我把她找回来,我重新说。”

  谢润把袖子往外抽,木然道:“臣找不回来,陛下莫要为难臣了。”

  萧煜缓慢地把手松开,跌坐在地上,泪光莹润,满目凄惶。

  “小心!”

  谢润叫晚了,萧煜还是坐到了碎瓷片上,他登时哭得更厉害,仰起头看向谢润,可怜兮兮地嗫嚅:“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