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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2)





  基层文官铨选考试的内容自然不会如进士或明经考试那般艰深复杂,比起掉书袋子,铨选判题更注重实用性,考的是选人是否熟掌法令条文,是否清楚各项事务处理流程,以及如何处事,对国家大事有何看法等等。

  很考验为官本分,也颇考验见解和分寸。铨选考试人数浩繁,又是由吏部一司掌控,能从诸多人中脱颖而出,又要不出格其实也不算容易。

  等诸多选人都落座后,偌大考院便倏地静了下来。考生周围除却巡考的吏部礼部官员,便只剩下守卫考场环境及考场纪律的卫所士兵。

  而另一边,兵部主持的武选也正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参加武选的选人不必像隔壁文选这般窝囊地蜷在地上抱着书案绞尽脑汁奋笔疾书,他们只要充分发挥肢体能动性即可,考试的内容也大相径庭,譬如有长垛3、马射、步射等箭术考试、还有枪法考试等等,尽管最后还要考个口语言辞应对,但和文选比起来好歹活泼多了。

  王夫南被临时借调来百无聊赖地干着考官的活,旁边另一折冲都尉还不忘调侃:“这么不合规则的临时借调也干得出来,尚书省也是嫌折冲府太闲了所以给我们找事做吗?”

  王夫南不高兴回这个问题。北衙禁军势力不断发展,而折冲府已不再是百十年前的折冲府,如今折冲府哪里还有兵可交?衰落难拦,瓦解也是早晚的事。

  面对一众野心勃勃的武选人,这时候提这个很没劲。

  好在武选节奏颇快,毫不拖拉,以至于那边文选还在进行中这边都提前收尾了。时近黄昏,王夫南拒了兵部的“会餐”,正打算径直回折冲府,却忽然想起来许稷今日考文选,遂不自觉往文选考院去了。

  考院四周荆棘壁立,有重岗防守,王夫南不过是在门口看了一看,见离结束还早便打算先回去了。

  可他刚转过身,便见几个金吾卫迎面走来。王夫南英眉陡蹙,见来者不善便索性站着不动。

  他今日穿了公服,几个金吾卫见到他,立刻止步行礼:“都尉辛苦!”

  他没回应,几个金吾卫便齐刷刷转身走了。

  金吾卫行至门口停下来,与守卫考院的士兵互相行礼打过招呼,领头金吾卫亮出文书:“御史台拿人!”

  领头守卫接过文书低头一看,迅速转头指派后边一守卫道:“速与吏部核实今日考院中是否有任职比部名叫许稷的选人!”

  后边守卫得了令,立刻要去核查之际,王夫南却重新走回了门口。

  领头守卫对王夫南行一礼,不卑不亢道:“考院重地,敢问都尉可有要事?”

  王夫南看了他一眼,指了那要去核查许稷身份的守卫:“令他站住!”

  领头守卫面无表情地扭头喊住那守卫,再次转向王夫南。

  一旁金吾卫道:“都尉莫要为难某等,某等也是替御史台拿人。”

  “犯的是甚么事,可有确凿证据,可是人命关天?”

  “回都尉,不清楚!”

  “都不清楚就让他考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公公:写许某人揣着千缨给的官运亨通符去考试这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吻定情里面直树揣着琴子给的御守去考试……

  想想直树后来的“惨淡”命运不禁2333

  千缨:楼上为什么要笑!我夫君他出事了!你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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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郎官清:酒名,高粱清酒。

  2文解家状:文解是考生所在地官府的介绍信;家状类似个人信息表,上面写有籍贯及家中三代人的情况,当然也有考生的体貌特征,这个由当地官府进行核实盖印,需要本人亲自办理,以防伪造体貌特征;其实科举考试里还有个结保文书,简单来说就是“政审”,对考生的道德保证书。科举一般要出具这三项文书才可以进场,至于铨试是不是也要这些文书,我姑妄写之,诸君姑妄看之。

  3长垛:远距离射箭。

  ☆、【零九】职制律

  考院中可遥遥听见街鼓声,晚风刮动面前答纸,吏部胥吏来来往往地巡看,灯陆陆续续掌起来,于一片暮光中,文选终于走到了尾声。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被胥吏一声喝:“不要交头接耳!笔都放下来!”

  脸皮厚的还会再涂涂改改,胆子小的被这么一吓就纷纷丢了笔,等着吏卒收答卷。

  暮光越来越沉,少了白日阳光的照拂,选人们纷纷冷得抱肩怨天。许稷将答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不慌不忙地收起书匣,搓搓被冻僵的手,又低头哈了口气,想着回家可以吃热乎乎的羊肉喝剑南烧春,心头便不由暖和起来。小气的千缨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得趁这机会放开肚皮好好吃喝。

  正饥肠辘辘想象丰盛晚饭时,小吏已风卷残云般地将答卷呼啦啦全部收完,快要秃头的吏部员外郎站在高台上一遍遍喊道:“望诸位选人有序退场!不要拥挤不得出口谩骂!出去后可凭文解让坊卒开门!”

  不过底下一群“饿疯了、冷哭了”的选人们自然是当员外郎在白唱戏,都怕被落在后头似的一窝蜂往外挤,许稷困在人群中被迫往前挪动,这时员外郎却忽朝人群高喊道:“哪个是许稷?先别走!”

  许稷闻声乍然转身,这时却有一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手非常温暖,几乎将许稷整个拳头都包进掌心里,气力很大,拽着许稷就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暮光中许稷终于看清楚其背影——正是王夫南。

  好不容易逃离人群,王夫南霍地止住步子,瞥了一眼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金吾卫,侧身同许稷道:“看到那些人了吗?是奉褚御史之令来拿你的。我之所以提前过来,是得知道,你到底是清白无辜还是确有哪里做得不当?”

  许稷瞥了一眼寒风中大步走来的金吾卫,眸光微敛,转向王夫南:“许某受如此关切,深感忐忑。不过许某到底如何,大概与十七郎无甚干系。”

  王夫南见她脸上是一贯从容,却说:“我不与你开玩笑,进了御史台便不好再问你话。你这样贸然地进去了,让千缨及五叔父等怎么想?让他们瞎琢磨瞎担心吗?快说!到底是真清白还是真有事?”

  看着越发逼近的金吾卫,许稷回道:“我说甚么十七郎都信?”

  王夫南留意着越走越近的金吾卫,偏头看她一眼:“快说!”

  “许某问心无愧。”许稷说完自他掌中抽出手,“告诉千缨让她今晚吃好喝好,不用给我留了,我出来给她买郎官清。”

  她的手都快被王夫南捂热了,一时抽出来敞露在寒风中,霎时又凉了下去。

  而王夫南之前丝毫没有意识到紧握着妹夫的手有什么不当,直到许稷抽出手去,他才回过神来,喔的确有哪里不对。

  不过这时许稷已跟着金吾卫走了,只留了一个不那么好看的单薄背影。王夫南仍站在考院中,见那背影越来越远,直至融进暮色,天边只剩一弯窄窄新月。

  吏部大小官员们顶着朔风冷月饥肠辘辘地清场,王夫南亦是很快离开了考院。